2014年11月9日星期日

阿逵的露台


  在記憶某個角落裡,總有著如此一方純美動人的淨土,同樣春夏秋冬的過度,但這處回憶不會忘卻,不會因歲月磨損而淡忘……

  那年那月,是九七前的光景罷,我們最喜歡又最樂意留戀不去的,是阿逵在跑馬地毓秀街那幢老房子。他與這老房子的因緣,是因為擔任電影美術指導工作,為了找景拍戲而看中這處。業主見他如此欣賞房子,自己又放著不用,就讓他在電影拍攝後租下來……

  起碼有十年光景以上,朋友來又去,去又來,大家不時會在阿逵的老房子碰面。聽音樂、聊天,又或只齋飲紅酒,又或是自彈自唱一番,似乎從來毋須預約,只要一個電話知道阿逵在,那晚上就自然成為一個文藝沙龍。

  最難忘是,當年的秋夜,正是如此時節的秋意無限,逵兄或某人買來一箱大閘蟹,大家就來個長夜漫漫的吃蟹、談文論藝、話梅紹興酒呀作伴,多少年的秋天,就不願時日輕輕過度到寒冬去。

  在香港生活,一切當然難以永恒,因為地產蓬勃,樓房值錢諸如此類,隨著阿逵的房子被業主收回後,好夢難尋,沒有那個朝街的露台,沒有藝術家那些抽象彩畫的偌大背景,沒有了地下那家買雜貨的好玩人家,一切都變了調。

  當然,最諷刺的,未幾我們再度走過那老房子,唉,阿逵的露台,竟變成了某某酒家。

  曾想過哪天上去吃個晚飯,緬懷一下,可回心一想,那些貴氣庸俗的酒家裝修,是無論如何聯想不到舊日情境去的,只有低落難過,於是作罷。再之後,那地方居然又換了超級市場的招牌,就更沒興趣登臨了。光陰不會凝住,但記憶可以。

















 
.此文初載於2014年11月9日的《灼見名家》(www.master-insight.com/content/article/2455)
 

2014年11月1日星期六

香江大師

  銅鑼灣為何名銅鑼灣?說這話時,江啟明老師的眼睛骨碌碌的滿是捉狹。
  他是「老香港」,而且喜歡四處跑,幾乎每處地方都留下他寫生的足跡。
  他靜待答案。
  「因為銅鑼灣形似一個銅鑼吧?」唯有憑空想像理所當然靠估。
  哈哈哈!一陣得意笑聲之後,他慢條斯理道出:「因為當年海中──現今的維多利亞公園所在──有一大石,當巨潮湧至,海浪拍打石上,其響聲有如打銅鑼,遂有此名!」
  江老師是一本活地圖、活字典,許多地理掌故娓娓道來,引人入勝。
  當年的我,也曾跟著他走遍香港寫生。他的學生為數著實不少,印象中各行各業皆備,江老師曾笑說:「我有許多學生皆不屬畫家之列。」
  說來慚愧,我也是其中之一。
  當年我是新聞系學生,但雅好藝術,尤愛街頭風景,於是每個周六帶著畫板隨老師走到哪就畫到哪。畫藝雖然一般(有點辜負了老師),但心中得著的,是藝術薰陶和心內滋潤,影響了日後對生活的審美眼光和對真善美的追求。
  數年前,他曾有眼疾。「幾乎瞎啦!」他說來還是笑嘻嘻的,倒是我們聽來也覺驚心。「一次送院,竟讓我遇到救星,那位大夫對我說『哎,你是江老師啊!我曾是你學生呢!』世界真細小,而大夫竟是在醫院主理眼科的大國手!」
  於是,眼睛在大國手悉心照料下,康復得九成九!

 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。其實也是「福報」,江老師教學生是一片真心,跟隨他的弟子日後不論畫藝如何,總是對他心存感激,包括我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.此文初載於2014年11月1日的《明報》(明藝)